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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乐文史(第十八辑)之十九——我在静乐的抗战史
作者:来源:静乐文史(第十八辑)发布日期:2019-02-06查看次数:1092
我在静乐的抗战史

孙 宽


我的家乡我是山西省静乐县娑婆乡大会村人。我的家乡地处晋西北,境内群山环绕,沟壑纵横,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这里有一层又一层的大山,一座又一座的黄土高坡,一条又一条的山沟沟,也有清澈的小溪流水,淳朴的父老乡亲。我们大会村在巾字山的脚下,巾字山山势奇特,岩山兀出,云雾缭绕,山岩滴水如雨,人称“巾岩濑雨”,是“静乐八景”之一。这里通常以山为界,以沟为村。村与村距离不远,有崎岖不平的山路连接。我们大会村东面有宽滩村、漫岩村,再往东就是忻州地界,南面是北枪杆村,南石洼村,北面有长湾村、兑子沟村、榆林沟村,翻过北山就是堂尔上乡的火烧岔村、刁虎沟村了。村西有村路通往大神沟村、于坪子村和石城村。这是村里走出大山了解外面世界的必由之路,也是我赶牲口卖煤炭、贩粮食、还外债,解决全家温饱以及投身革命参加抗战的道路。


人们常说,山是故乡的美,水是故乡的清,月是故乡的明。的确,故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对于我这个离开家乡61年,久居关外的游子来说都是十分的怀念。我们村后梁上去是远撵沟、南梁子;村东面有欢喜岩、摇沟子;村南面有石羊岩、流水沟、刘世沟、罗板沟,村里山神庙村西面有没命沟、乱石沟、西山湾、蚕房湾、红崖子湾;村北面是巾字山和挨着的二层崖、砍烧岔;村后有后河槽,村前有小河长流水。在大会村周边的每一处都曾经有一个欢乐的童趣,一个美丽的传说,一段鲜活的故事。


这里是沟里不长树,山上不长草,庄稼种在半山腰。主要种的庄稼有:莜麦、豌豆、扁豆、胡麻、山药蛋,还有萝卜、蔓茎、茴子白(大头菜)。山药是唱“老生”的,场场落不下,既是副食,又是主食。还有野菜、甜苣菜,更是度灾荒的好菜。那时候由于山路崎岖,交通很不方便,骑毛驴(骡子),抬轿是最佳的交通工具了。山沟石头多,连个手推独轮车都没有见过。交通不便,文化更是落后了,上至漫岩村,下至石神村,过春节会写对联的人,一个村里也只有一两个,还有找不到会写的春联的人,过春节时就用碗扣圈圈贴在门上。由于各村人们平时来往很少,所以相隔五里外村的人说话口音差别就很大。


我出生于1925年,兄弟3个,姐妹6个,全家11口人,全靠父母养活,那个年头真是太不容易了。大哥从小就不愿干农活,从16岁开始年年开春就去口外,到冬季再回来,从17岁出走后再没有回来,给他订的亲也退了。二哥从小就帮父亲务农,是一个种庄稼的好把式,从小订的婚,媳妇患病死后再没有娶亲。直至1942年时,父亲才从人贩子手中买下我的二嫂,她为人善良、持家勤俭,是被人拐骗来的。她与二哥生下一个男孩,孩子八九岁时二嫂病故。孩子16岁时接来哈尔滨,直至初中毕业,后来参加了工作,结婚后接来其父。三个姐姐早已出嫁,三个妹妹出嫁时,我已参加工作在外,没能回去参加她们的婚礼。


我家祖辈以种地为生,祖父早逝,听父亲讲,他们小的时候日子更苦,他幼年时是光绪年间,当时连年旱灾,连草根树皮都被吃光了。有钱人手捧着金元宝也买不到粮食,更不要说穷人家了。尤其光绪四年,大难临头,连树皮草根都吃光了,最后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惨景。我的两个姑母在幼年时全被活活饿死,父亲的三弟、四弟都被卖掉,后来祖母舍不得,由祖父从大腿上割下一块肉给了人贩子,才换回我两个叔父。 在那人吃人的旧中国,哪有穷苦百姓的活路哇!


父亲生于1881年,在兄弟四人中,排行老二。1960年病故,享年79岁。当时我在黑龙江省工作很忙,直到父亲去世后的第七天才赶回去,可是父亲已经下葬了。父亲一天书也没有念过,但为人忠厚善良、勤劳俭朴。庄稼地里的活计,拿得起放得下,样样精通,是远近闻名的好庄稼把式。由于很小就在地主家扛长工,利用帮厨的机会偷偷学会了厨艺,是远近闻名的好厨师。他热心为穷哥们帮忙办事,周围30里地的红白喜事都少不了他去做席,谁家诉讼打官司他也帮忙。他脾气好,不会打架、骂人,从不发火。父亲一生总想发家致富,扛长工挣下一点钱,也不舍得吃不舍得喝,积攒起来就买一块地,但一辈子终究也没有摆脱吃糠咽菜的苦日子。


父亲9岁起给地主扛长工。由于年纪小,有一次干活太累,竟然吃着饭就睡着了,睡着后地主家的猫把屎尿屙在碗里,地主婆还硬逼着我父亲把这碗饭吃下去。当祖母去看父亲时,见他受到这样的虐待,哭得泣不成声。拉着我父亲的手说:“咱不干了,跟娘回家吧,就是饿死也要死在一块儿!”地主婆一见要走,指着我父亲身上穿的一件粗布衫说, 给我脱下来再走。父亲为了这件布衫又继续给地主扛活,不肯跟祖母回家。直到29岁成家后才回到自己家。在他51岁时还给兑子沟村地主家扛了两年长工。尽管父亲长年累月拼死拼活劳动,还是一年到头不得温饱。因为欠外债年年过年被债主逼得外出躲债。有几年直到正月初一早上才敢回来。


我记得最深的还是父亲对我的启蒙教育。他对我说:“人生一世要走得正,不要前面走,后面叫人指着脊梁骨。”他还常说:“坏人是好人惯的,如果好人都齐心治他,坏人就不敢做坏事。”还不止一次地说:“不上高山不显平地,什么事只有对比才能显出来。”这些话虽然我当时并不认为是人生哲理,但在以后的生活中逐渐体会到其中朴素的哲学思想,对我有很大的启发。特别是在做人方面,影响很大。人穷不能志短,有志者必经艰苦历程。有志必成,志在四方。偷人的不见得都是穷人,有钱的不见得不偷人。在那个年代,富者尤其有权势者,偷人更甚,只是方式不一样,他们不付任何代价,从别人手中获取钱财。小偷行窃还得亲自敲门撬锁,担惊受怕,而富者有权势者,根本用不着亲自动手,靠剥削别人坐享其成也就够了。


母亲从小受封建礼教的束缚,缠小脚把脚缠得和腿一样粗细。她生性要强,记忆很好,是个活日历,平时艰苦度日,操劳家务,春种、夏锄、秋收时都下地干活,起早贪黑一年到头也没有闲的时候,即便是串门与邻舍唠家常,手里也不离针线活。由于生了我们兄弟姐妹9个,父母忍饥受饿,吃糠咽菜把我们养大。母亲对我们的管教很严厉,因为我们不听话,常被母亲打骂,尤其是对我的姐妹们更是管教很严。每天给她们梳头缠脚,姐妹们天天忍痛过这一关。父母亲在临终时我都没有见到,直到1980年和老伴回去,才在老人家坟上敬烧了纸张。老人几乎没留下什么遗产。唯独留下一个遗物“木碗”,一直保留了很多年。


苦 难 的 童 年


在父亲44岁的那年我来到了人世间。在那个年头,吃 饭的事成了全家人能否活下来的性命攸关的头等大事。为了能活下去,父母为我们兄弟姐妹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流过多少眼泪。由于家境贫困,生下五妹时,母亲要送人,父亲要捏死,本村好心人王三孩给自己的五儿子订了娃娃亲,过了点彩礼,五妹才免遭天折。到生下六妹时,更没有她生存的余地了。六妹刚落地时,父亲用铁锹头打在她头上然后扔在乱石头滩上,被好心的三婶母去找寻到,见六妹小腿还动,没有死,用指头将她吃到嘴里的沙子慢慢扣出来,抱了回来,放到土炕上时,父母见了都哭了。母亲身上的肉哪有不心疼的。父亲埋怨三婶说:“你拣回来,我用啥养活她呀?”后来,她成了我们这家人第一个师范毕业生。


为了吃上饭,父亲长年在外村给地主家扛长工,我和二哥在家种地,每年在春夏季青黄不接的时候,经常饿得半死不活,只好天天挖甜苣菜充饥。由于肚子里没有粮食,经常是用糠菜裹腹,跑肚拉稀、脸浮肿是常事。即使是这样,还要天天下地干活。母亲养了几只下蛋鸡,为的是换点针、线、火柴、食盐等,从来没见过母亲吃鸡蛋。有一天我饿得实在不能下地干活了,母亲含着眼泪,给我煮了一颗鸡蛋,我的三个妹妹看见了,也哭着向母亲要,母亲边哭边打几个妹妹。冬天没有棉衣穿,冻得浑身青紫色。没有鞋袜穿,脚后跟上的裂缝口像蛆一样大。由于受冻,到晩上就咳嗽不止。脚肿得像馒头一样胖,晚上暖和过来以后,疼得像锥子扎一样。我记得有一年年三十,家里烧得暖和了,我想洗洗冻伤的脚,该死的地主逼债不走,直到天快亮放炮了要“接神”时才不得不走。父亲外出躲债还没敢回来,只有接完神才敢露面。母亲看见债主走了,端来半盆温开水,要给我烫烫冻伤的脚。白天由于怕受冻,就拣些旧棉花烂布条裹在脚上,再用麻绳缠上。加上好长时间也不打开看看,冻疮溃烂的脓血把缠在脚上的破棉花烂布条都粘在一起拔不下来了。母亲只好蘸着水,用剪刀一点一点慢慢剪开。看着我脚上的冻疮部位的脓血,母亲一边帮我洗脚一边流泪。


我在兄弟中排行第三,从小就很懂事,在父母跟前自然比姐妹们吃香,也是兄弟姐妹们中最红的人。母亲对姐妹们常常因梳头缠脚打骂,对我从未打过。可惜好景不长,三个姐姐一个妹妹先后出嫁,母亲把腾出来的时间都用在我头上。开始对我管教,先是说好话诱哄许愿,以后也对我动手了。我有时候也由于脾气躁,不服家规遭母亲打,母亲打了后又心痛又后悔,越打我越对立。有一次我公开和母亲顶撞,母亲气不过用绳索要勒死我,被叔叔、姐姐救下,实际上母亲也舍不得勒死我,是由于我脾气不好才惹母亲生气伤心。


我小时候虽得到父母的疼爱,但受穷日子所迫,我从6岁起就跟父母亲下地干活,春季牵牛耕地、点粪,夏季锄地、割青草喂牲口,秋天割莜麦、拾柴火,冬季拣牛粪。使我最难过的一关是春耕牵牛犁地,这活最头痛,每天要和牛走一样多的路,天天累得起不来炕。由于早上起不来,父亲就给我许愿,等巾字山赶会时给我买顶草帽。我为戴这顶草帽,整整一个春天都得早起。有时休息,我就躺在地上,不一会儿就累得睡着了。兄妹9人无人能上学念书,母亲认为我头脑灵活,就在大哥跑外,父亲扛活时,决定用从全家人口中扣出来的一点钱让我读书,以期将来能有个出头之日。


我在10岁到12岁时,断断续续念了两年半书。在我念书时,正值兵荒马乱年代,我们学生和先生经常要跑到山沟里躲避“炸兵”,先生也没有心思教,在12岁的后半年也念不成了,就又开始和父亲务农。我虽只念了两年半书,却成了我家几代唯一“有文化”的人。过春节时不少人家求我写对联,我写的字难看极了,真拿不出手,可父母亲看了后还是喜在心头。从12起,我成了一个整劳力,春天耕地、点粪,夏天锄地,秋天割莜麦。我从13岁开始挑起了全家的生活重担,种地务农。因为大哥从小就不愿干农活,父亲给他揽的长工他不去干,只好由父亲顶替他去干。由于二哥从小订婚的媳妇死后,再没有订婚,他就和人家供家(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搭伙过日子)养活人家。他埋怨父亲不给他订婚,他就明拿暗偷。打场偷粮食,杀猪偷猪肉,端上饭碗瞒着父母给人家送炒面。秋收后赶上骡驴去卖粮,不仅本钱全赔光,而且欠下180元的外债。


记得我16岁时,有一天,父亲早上起来看,家里的骡 子和驴全被二哥晚上牵走了,老人一时气得不能动了,家人侄儿们见此情景气愤不过,就四处追捕,结果在去三交的途中抓回二哥和准备偷着去卖的牲口。二哥有点不务正业,把我们家中的东西偷去养活人家不说,又贩卖料面(毒品),被石神炮台里伪军班长段绪子抓住,送往炮台。后经熟人求情说合,必须花100元钱才能活命,家中无钱只好把斜田道两垧好地当出去了。当时为了救人,父亲含泪答应了。后来得知,这都是地主和伪军班长段绪子他们事先预谋好的。母亲 一下子就给气病了,卧床不起达一年之久,差点搭上一条命。


我看到再这样下去,必然家破人亡,都得饿死,狠了狠心从二哥手中要回牲口,自己起早贪黑,忍着饥饿赶牲口卖煤炭换粮食。当时,我几乎每天天没亮就起床,到干连沟村买上煤炭,然后驮上煤炭到忻县三交镇卖,几乎是当天往返。全家一天没饭吃,等米下锅,妹妹们饿得直哭,坐在大门口等我换粮回来。我一到家,饿了一天的老人马上把粮放在磨上推下面生子和野菜熬成一锅菜糊糊全家充饥。我记得一次母亲将沉到碗底的一点面生子自己舍不得吃,倒在我碗里,我刚要吃,看到妹妹们眼巴巴地看着我,我就又倒在妹 妹碗里。父亲看到这种情形也没有办法,只好眼泪掉在碗里,又一齐咽到了肚。


我赶着牲口,春夏卖煤炭,冬季贩粮食,过年时卖香、 彩色纸和糊窗户的白纸;夏季卖西瓜、香瓜,中秋节卖月饼。经过苦干不仅把二哥欠兑子沟村、一面坡、堂子口村180元的外债慢慢还清,还把当出去的二垧地赎回来。父亲又用从嘴里节省下来的钱,给二哥从人贩子手中买了个二嫂。


逃 难 的 经 历


1938年秋,太原沦陷后,日寇很快将南北同蒲铁路沿线占领,并昼夜抓差驮运物资,抢修公路,使被占领的各县城都互相连通,将山西大片土地践踏在日寇的铁蹄之下。全省许多父老乡亲、兄弟姐妹,无辜被杀。山西除少数几个县在我八路军控制下外,全省的大中城市和交通要道,全部沦陷在日寇手中。日寇占领太原后,很快又占领了周围各县城。并且强迫抓来的民工修筑工事,抢修公路,高筑炮台。百姓白天躲日本人抢、抓、要,晚间 躲避伪军,这帮家伙依仗日本人的势力,进得村来勒、抢、打、奸,坏事做绝了。


很多百姓为躲避日伪军的奸淫、烧杀,逃难到山沟里,村里只留下男人,有情况时能跑得快。没有组织,没人领导,又无经验,都是自发的只顾各自逃生。不少村在山上打洞以藏身。十来户打一个洞,也有半个村打一个洞,听见日本鬼子来了,不分男女老少全都躲进洞里,不敢回村。人多洞小,由于人们吃不上热饭,又爱闹肚子涨,不少人老放屁,洞里的空气混浊,常使人窒息昏迷。山洞里人太多,不是老人咳嗽,就是小孩哭。还有一些 上年纪的人吃了不干净的食物闹了肚子,到洞外解手的,先去的刚回来,稍安静些,另一个又要出去。洞里无灯只好摸黑,不是踩着别人腿,就是碰得小孩哭,夜夜如此,不得安宁。


各家逃难都一样,就怕丢了自己家的盆盆罐罐。尤其各家妇女,什么也舍不得丢下,苦日子过怕了,针针线线都想拿。女人背上背着孩子,一手里抱着鸡,一手拎个包,小男孩引着狗,老人牵着驴,驮着一家全部能动的财产和食物。这些东西各家又寄放在山沟里,远的被狼吃了,近处的被狗吃了,带在身边的熟食晚间被别人偷吃了。天一亮,叹息的,长吁的,打狗撒气的,指桑骂槐出气的,此起彼伏。天亮,男人回村里打探情况,等到中午,男人们从村里打探消息回来,平安无事,这才支灶拣柴做饭。锅里、饭碗里都浮上一层从山上被风吹进的杂草、树叶、尘土,有的小孩嫌脏,倒在娘碗里,从锅里盛上新的,不一会还是一样脏。


有时饭还没等吃完,就有人跑来说:“有情况,日本人已经到了某某村了,离这只有五六里路了,赶快收拾东西进洞里吧!”


人是逃到洞里看不见了,哪知洞外面的各种牲畜却不管不顾,该叫还叫,鸡鸣狗咬。尤其是夜深人静,山中的回音很大,这回音就像专门和你作对一样,声大音长,嗡嗡没有完,吓得洞里人提心吊胆。


有的多嘴的说:“我看逃难就不应该把狗带来,这狗叫的声音等于引鬼子来。”


有的妇女辩白说:“也不止我一家的狗,那鸡叫声也不比狗咬声小。”


长者说:“事到如今,咱们活到这步田地,都不要再互相埋怨了,下次不带就是了。”


青年抱怨说:“下次?要是现在鬼子来怎么办,那不就晚了,鬼子能等你下次吗?”


又一个说:“怕连累了,就各讨方便,谁也没有强迫你非在这!”另一个又说:“你说话不腰疼,挖这洞我也出一份力,啊,洞挖好了,把我们赶走,你们可宽敞了!真是做梦娶媳妇,想得倒美。”


这时,一位要出洞的老人由于洞内太黑看不见,脚绊在一个妇女腿上跌倒,把小孩碰得直哭。在埋怨声中,这场争吵总算安静下来了。


一次一队鬼子从山下路过时听到狗拼命地叫。鬼子顺着狗咬声,找寻到了逃难者的洞口。鬼子先是打死了洞外的牲口,又把机枪架到洞口对面山上,把守洞口的十几个鬼子喊话让洞里人都出来,洞里的人心里都明白,出去意味着什么,所以谁也不敢先出去。洞口的鬼子等不及了,就在洞口点燃了柴草用烟往洞里熏,洞里的人呛得都挺不住了,再不出去就得都呛死,只得出洞。于是三十几个男人先后出到洞口外,跪在鬼子事先画好的圈圈里,十几把刺刀轮番朝跪着的人刺,直到刺死后推到山崖底下,一连三十几个人就这样惨死在日寇的刺刀下。其中有一个被刺了十余刀,滚到山底下后幸存下来,但身上刀痕累累被作践得不像人样了。


1939年,刚过八月十五没几天,有消息说日本人要来, 我和林贵、云贵两兄弟连夜背了东西躲进乱石沟东坡崖的山洞里。那时候家里养着猪,年景不好,鬼子、炸兵老来搜刮,就杀了让大家吃,有钱就给钱,没钱就白吃了。由于白天在家吃了一些头蹄、下水,晚上躲在洞里受了寒,开始拉肚子,折腾了一夜,拉了十几次,第二天早上已经筋疲力尽,起不来了。林贵兄把我背回家交给母亲。在当时,我有一种活了今天没明天的感觉。我在母亲的悉心照料下,逐渐好了起来。我感到天天逃难也不是个办法,就干脆和我母亲妹妹,用骡子和毛驴驮上行李和一些生活用具及粮食躲上巾 字山,在大庙里一连住了二十多天。


日本鬼子对中国的侵略是中华民族的大灾难。只有到处生灵涂炭,只得苦苦的在死亡线上挣扎,为了活下来,一条路可选择,那就是逃难。但是在那暗无天日的旧中国,哪有穷人活的路?日本人来了,要苦力,建炮台,修公路,抓差送粮食。维持会、警备队都是帮助日寇屠杀中国人的走狗。 谁惹了这条狗,他就给你带上通“八路”的帽子,给鬼子一说脑袋就搬家。那个年代有苦到哪儿说,只好忍气吞声,打掉牙来往肚子里咽。



仇 恨 的 种 子



“七七事变”时,我还是一个生活在贫困农村年仅12岁的孩子,每天除了上山放牛,就是下地干活,对时局的变化可以说一无所知,只知道我们中国被日本人占了。在我的家乡静乐县各大小村庄,鬼子强占我们农民的大量耕地,用于修建碉堡、炮台、封锁沟,实施殖民统治,造成了我们农村的普遍粮荒,饿殍遍地。当时在我童年的心灵里就埋下了一定要复仇的种子。日本鬼子抢粮占地还不算,还到处强行抓丁拉夫,掠夺我们的劳动力,使本来就奄奄一息的农民更是雪上加霜,苦不堪言。


我的家境更是不同于一般的贫困,母亲由于孩子生的 多,操劳过度,积劳成疾,长年生病,又无钱医治,每天强挺着维持着一家大小十来口人的家务。在家境最困难的时候,父亲为了让我们能过上一个好年,借了地主崔成五高利贷五元钱,这算是羊进了虎口,永远还不清了。地主这“驴打滚”的债年复一年,越还欠的越多,最后逼的父亲给地主扛长工顶债,大哥跑到口外(内蒙古)去了,家里剩下我和二哥顶起养活全家的重任。二哥长得比较瘦小,因此每逢派到我家出官差时(差役)自然就由也没长大的我去了。开始鬼子嫌人小,看看我家里除了生病的老娘和几个小妹外,已没别的人了,也就同意了。虽然我人小,但人挺机敏,心里恨地主、恨鬼子,但知道当时的情形,胳膊拧不过大腿,表面上顺从,暗地里不服。每次出劳役挖壕沟、修炮台时,只要有鬼子或伪军监工时,我就装模作样的用力干,等到鬼子、伪军不注意时,我便不动了,以此来抵制敌人的反动统治。


1941年春夏之交,正值青黄不接之时,也正是农忙季 节,鬼子又派伪军来通知去炮台出苦力。母亲说:“没办法, 迟一天播种吧,小日本惹不起。”农谚道:“立夏耕胡麻,到秋七股八圪叉”,节气不等人,我当时和父亲为抢在立夏这天种胡麻的心切,没有听母亲的劝告,一大早就下地干活去了。 到了晌午刚从地里回来,连饭还没顾上吃就从窗口看见伪军李二存手里拿着绳子带着一伙伪军进院来了。看见我大声问道:“你就是孙宽?你怎么敢不去出苦力?”


我正要解释节气不等人,可是不由分辩,几个伪军二话不说,七手八脚拿绳子捆了我就往外拉,还说到:


“走,上大炮台,交给太君处理。”


母亲一听急得忙跪下请求他放过我,却被另个伪军一脚踢倒在地。我一看连忙大声对母亲说:“不用求他,求也没有用。”被走过来的伪军李二存打了我两个耳光,当时脸上火辣辣的,肚子又饿得咕咕直叫。又气又急又不能发作,只好好言相求李二存,求他看在乡亲的面上,放我一次。


这可恶的李二存三角眼一翻,六亲不认,和一群狗腿子连推带搡把我带到街上。到街上一看,还有七八个人被绳子绑着,有孙林贵、王五毛、高山子、李四等人。我一问,他们几个也是因为抢着种胡麻没有出苦力被伪军抓了。


我们被伪军五花大绑的带到了石神的二炮台上,二话不说,把我们关押在伪军宿舍对面圈狗的窝里。狗窝又矮又窄,伪军叫我们几个人一个一个地爬进去,用一块大石板将狗窝口挡住。因太矮挺不起腰,太窄又躺不下七八个人,只好背靠背的坐着。伪军吃过晚饭后,伪军班长段绪子登上关我们的狗窝顶发坏心,使劲跺脚,狗窝顶上的泥土被震下来掉在我们头上,有些泥土还从脖子里滑落到脚底,弄得我们几个人满头满身都是泥土。还有三扁头这狗腿子,明明饿了我们天一夜,还拿他们吃剩的饭寻我们开心,把剩饭撒到狗窝里,还说是看我们一天没吃饭,可怜我们。当时还有孙存贵、王五毛等也都被气得涨红了脸?我们几个互看一眼,还是压下了这股怒气,但心里恨透了这几个认贼作父的伪军。 这天下午和晚上虽然我们皮肉也没受伤,但肚子却前腔贴了后腔,还不知道这帮伪军将怎么处置我们。当时我们统一了口径,如果鬼子汉奸间为什么不出苦力的事,我们就一口咬定没接到通知,整整这帮狗仗人势的伪军,大不了是一死,豁出去了,死了也拉几个垫背的。


第二天,天刚亮,伪军把我们从狗窝里拉出来,用一根绳子把我们七八个人捆着连在一起,让我们面向太阳跪下,随着太阳由东向西旋转,直到太阳偏西快要落山,连饿带晒,几次昏迷。直到伪军们吃晚饭前,伪军团长宋存贵才手拄着根大棍一摇一晃的来到我们面前。有个狗腿子赶紧搬来了椅子让他坐下。当时站在伪团长旁边的有我们村的伪军士兵王富太,他是伪军团长的朋友;还有一个也是我们村的闾长侯富孩。这时个伪军士兵对我们说:“你们都跪好,请团长给你们训话。”


这位宋团长从椅子上站起来,二话没说,抡起木棍劈头盖脸地朝我们打下来。我们被饿了两天一夜,又被暴晒了大半天,经他这一顿棒抡,连饿带晒再加上被打,李四、高山子当时被打得昏倒在地上,宋存贵还说他俩是装死,更加使劲的抡起了大棒,孙林贵也被打的躺倒在地。


这时侯富孩看到宋存贵也累得气喘吁吁了,趁机对他 说:“团长,快休息一会吧!消消气。”


我们村的王富太也赶紧对着我们几个说你们是愿罚还是愿打?”


我们一看赶紧说:“团长,饶了我们这次吧,我们愿罚。


侯富孩又对着伪军团长说:“别那么大的火气,看把你累的,打他们一顿,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以后不敢再违抗您的命令也就行了。他们几个也说了,愿罚,我看,每人罚15元钱,不交的话,送大炮台交太君处置,如何?下次再敢耽误宋团长的事,直接交大炮台。”


宋存贵这次其实也是诚心敲我们的竹杠,顺势说:“你们每人罚款15元。限三天交齐。”


我们哑巴吃黄连,有苦无处说,只要能保住性命比什么都强,只好回家去凑钱。等到我回到家的时候,母亲眼睛都哭肿了,父亲的嗓子也哑了,以为再也看不到我了。听了我的讲述后,赶紧想办法去弄钱。没办法,父亲只好卖了几亩地交了这罚款。


但是我咽不下这口气,总想借机出出气。有一次村上派我往石神炮台送劈柴,因我迟去了一会儿,又是伪军李二存,不问青红皂白,上来打了我两个嘴巴。再让我送劈柴时,我故意挑了一驮疖子多不好劈又最不好烧的劈柴送到炮台上。我指着劈柴对着日本鬼子说:“太君,这劈柴大大的不好,是李二存让我驮的,他的良心坏了的有。”日本人看了看刚卸在院子里满是疖子的劈柴,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走过去给了李二存一顿大耳光。


我从小就喜欢枪,但又摸不着枪的边,于是我就经常跟驻扎在我们村骑四团站岗的炸兵套近乎、唠家常,照着他们的冲锋枪、手枪的模样做了两只木头枪,由于恨日本鬼子,还在枪杆上写上“打倒小日本”几个字,一有空就身背冲锋枪、腰里别上手枪到处转一转,觉得很威风,可就是这木头枪也差点惹下大祸。一次鬼子经过大会村,把我家房子号下了,晚上住下后从房顶上发现了我的木头枪,看到了上面写的字,就追问枪是谁的,逼着我父亲要制枪的人。我父亲怎么也不肯交出我,结果他们把我父亲暴打了一顿。我则躲在乱石沟里,等鬼子走后才回村,但仇恨的种子深深埋在了我心中。


出 役 的 日 子


1941年秋天,鬼子为了挽救失败的命运,疯狂地大扫荡,到处抓差,驮运物资抢送粮食。据点里的鬼子直接向各村派要民夫和骡马到据点里听差。各村凡是喂养骡马的人家一人一马或一人一骡轮流听差五天,由伪军督办。轮到我家时,还有五天过中秋节,父亲说:我牵骡子去吧,五天后正好回来过节。


父亲走后的第三天,伪村公所下令说,听差时间延期 了。我总觉得不大对劲,为什么到我家这儿就延期了呢?后来才打听到原来轮到我家下班听差的是富户,暗地使上了钱,伪团长和狗腿子分别得到了好处,私自就决定把那一家富户听差的天数加到了我家的头上。那年月跟谁去讲理?我担心父亲年纪大,连续听差受不了,第四天我去据点换回来已经六十多岁的父亲,直到第十天。本来听差时间已经到了,应该回家了,可是炮台上的鬼子下令,明天一早出发去忻州。可能是有钱有势的人家使了黑钱,就又不往下轮了, 我们穷人就成了替罪羔羊。


第二天早上,我和大神沟村的舅父高舍金及其他人一同到了忻县三交镇,到了晚上住宿时,有不少的差役心里没底丢下牲口独自逃跑了,有的被鬼子发现当场打死。


同时被抓出差役的大神沟村的舅舅偷偷地溜过来对我 说:“这次不知道去什么地方,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一定,宁可牲口不要了,也不能把命搭上,我今晚间趁天黑跑,你跑不跑?”我舍不得全家唯一的一头骡子,就对舅舅说:“我不逃,我舍不得这头骡子,还得靠它耕地呢。如果命好,听几天差不就回家了吗”。

舅舅听我这样说也就不再劝我了,只说:“你自己见机行事吧,我今晚一定想办法逃了。”我说:“舅舅,如能回去,给我父母捎个话,让他们不用为我操心,我带着骡子去听差,到哪儿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们到哪儿我到哪儿,听完差我会尽快回家的。”


到了忻州火车站,鬼子把我们关在营盘三天,人不给 吃,牲口不给喂。第四天把我们连人带牲口一起装上了火车,火车前几节是日本鬼子,中间几节是我们听差的和牲口,最后一节是伪军。鬼子白天黑夜的赶路,又不给我们吃的,我因着了凉,又连续几天挨饿,在火车上就发起了高烧。鬼子见我病得不轻,怕传染别人,好几次要把我从车上推下去。幸好同车厢的几个老乡帮助我,跟鬼子说,我们也怕他传染我们,不劳几个太君动手,一会我们就把他扔下去。他们趁停车上水的机会冒着风险把我偷偷藏在装牲口的车厢,每到一个车站偷偷给我弄一口水,我的高烧居然奇迹般地好起来了。


到了宁武站,鬼子伪军把我们赶下火车后,连人带牲口圈到了一座四周由伪军把守的空庙的大院子里,说是等命令。原来让自带口粮,只备了五天的口粮,一出来半个月没有能回家,哪里还有吃的。在我们等命令的这三天里,有不少像我这样身无分文,又没带吃的人,都已经饿的半死不活的了,牲口也饿的互相咬鞍子。


人不死总该有救。从三交镇逃跑的人丢下的牲口中,有一头毛驴子一直跟着我的骡子。这时我已饿得实在没办法了,就把这头驴子送给了一位忻州我认识的没牲口的差役,他给了我二十元钱,这下可救了我的命。为了不至于饿死,我主动地凑到一个伪军看守旁边和他闲聊,知道他和这些伪军正是在大会村驻扎过的骑四团四连的炸兵,提起当时住在我家的炸兵都认识,说起来一些炸兵的名字他也知道。于是我就套起了近乎,在他即将换岗时我塞给他五元钱,小声说 “长官,帮帮忙吧,给买口吃的都快要饿死了。”


这名伪军还算有点良心,下岗之后一会儿还真买了些吃的给我送来了,还剩两元钱,我说剩余钱您就买盒烟抽吧。别的人也都饿的挺不住了,见这个伪军给我买东西吃,有不少人都托我让这个伪军给买些吃的。从此,几个县的听差人对我印象都挺好,我也因此交上了不少朋友,这段经历对我以后参加革命斗争还起到了很大的帮助。


这次差役从宁武到神池、三岔口,从五寨到河曲、保德县、岢岚、岚县,都是为鬼子“对空班”和电台班驮货,吃了数不清的苦,也受了不少折磨。有时鬼子闲下来还拿我们开心,要我们这些差役与他们摔跤,你力气再大也要被摔倒,不能把鬼子摔倒。有一次,鬼子逼我们这些差役与他们摔跤, 开始为了保全自己就忍痛陪着他们,主动示弱。后来,就上前要和鬼子摔。鬼子打量我,以为年纪小没有放在眼里,结果我一连摔倒三个鬼子,站在旁边看的人都为我担心。其中一个鬼子,拿来一根木棍,一头挑一个鬼子,让我担在肩上,以为用这法能压倒我。我咬了咬牙,发着狠,一定不叫小鬼子小瞧了,担上两个鬼子来回走不放下来,鬼子受不了哇哇直叫饶。


经过近三个月的时间总算活着回到宁武县城,本想这回可以回家了。没想到,三天后鬼子却把我们连人和牲口又给押上了火车。第二天早上到忻州站时,忻州鬼子又要抓我们这些刚下车的差役及牲口去跟他们进行秋冬扫荡。我和张有熬见事不妙,趁鬼子没注意,赶着骡子从车站后边的小旁门逃出了站台。


晚上赶到三交镇住宿时,正碰上三交的伪军也在抓差。 伪军进店看到槽头拴着骡子就问:“槽头的骡子是谁的?”


我赶紧答道:“是我的,有什么吩咐?”


伪军说:“抓差,你这骡子号下了,明早连人一起出差役。”我一听,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好容易活着命回来,这要是再被抓差,可不知道是不是还能活着回来。这时我灵机一动,赶紧把给鬼子服差役给我佩戴的票号拿给伪军看,并且说:“我是给对空班日本太君驮的对空旗,明早就出发,如果我跟您去的话,得上炮台去见过太君。”


伪军一见我有鬼子发的票号,马上改口说“误会、误 会”,然后就走了。我和张有熬哪里还敢睡觉,连夜牵骡子逃出了三交镇,回到了家里。父母亲亲眼见到我活着回来了,真是喜出望外。母亲猛一看到我时,悲喜交加,愣住了,激动得半响说不出句话,只看着我掉泪。我们母子抱头痛哭了一场,后来我才知道,在我走后,母亲听人说我被鬼子从火车上扔下来了,以为我早死了,整天的哭泣,哭得眼睛看不见,头发掉的没有几根了。眼睛哭坏了,头发也花白了,仅三个月的时间。人苍老了许多。当我回到村时,轰动了全村人,看见我活着回来很惊奇。


艰 苦 岁 月


中国人民都记得,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是日本帝国主义全面侵略中国的开始,中华民族的抗日战争正式爆发,全国上下抗战的序幕由此拉开。1938年,日军又占领了广州、武汉。此后,由于战线太长,兵力、财力、物力不足和抗日根据地严重威胁后方,日军基本上停止了正面战场大规模的战略进攻,而集中了主要兵力进攻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根据地。


我所在的山西静乐县,抗战时期被分成两部分,忻静公路往南叫静乐县,往北叫静宁县,包括现在静乐宁武、崞县的各一部分,处于敌占区。静乐县西南、西北宁化、岢岚、岚县,都是抗日革命根据地。同蒲沿线西侧(以北内蒙直至风陵渡,东至同蒲线)是我晋绥解放区,所以静乐县是日寇占领的太原、忻州、崞县、定襄、阳曲的前沿门户。日本鬼子为了保护太原和同蒲沿线的交通运输,强化治安,从三交镇至静乐县城百里长的路段上修筑了三交、高崖底、峪口、牛尾庄、宋家庄、东岩、石河、悬钟、李湾、康家会、丰润、娘子神、黑汉沟等十三处之多的碉堡、炮台。1939年正值春耕季节,日寇出动了飞机,动员日伪军全面向山区进行大规模的扫荡。阎锡山的“顽固军”一枪不打就跑到山区躲了起来。鬼子扫荡过后,紧接着修筑碉堡炮台,阴谋长期侵占我中华,奴役中国人,建立了伪政权,伪村公所,设立了伪保、甲长制度,每人还要佩戴“良民证”。 顽固军眼看山区也藏不下去了,就整师整团都逃到湿县的山洞里了。大部队虽然走了,但留下了许多散兵游勇,老百姓把他们叫做“炸兵”,他们三五成群,十几人成队,到处流窜,抢劫民财、奸淫妇女,无恶不作。时过不久,鬼子各据点搜罗人马不仅组建伪村政权,还组建了伪军自卫团这—反共反人民的武装。这些炸兵摇身一变,当上了伪军、自卫团的队长、班长等官衔要职。这些民族的败类,认贼作父,狗 仗人势,为虎作伥,成了鬼子后来实行“三光政策”的急先 锋。仅石神据点,六年期间杀害我们牺盟会人员六名。这时期的鬼子汉奸很猖狂,到处搜抓我抗日革命干部,实行野蛮的烧光、杀光、抢光的“三光政策”,妄图消灭我抗日根据地。一时间,乌云笼罩了石神、石河、康家会和整个晋西北的抗日根据地。


1939年日本鬼子侵占了静乐县城,石河是由忻县到静乐县城的咽喉要道——忻静公路的必经之地。以公路分界的北面是归我们六分区管辖,南面是八分区管辖。1940年日寇占领了石神村,就在石神修了炮台。鬼子设立了伪村公所,收罗地痞、流氓地主等乌合之众成立了伪自卫团等反动组织。 前文明村的一名汉奸宋存贵投靠鬼子当上了伪军的团长,后来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另有一名汉奸李有全当上了伪军队长。石神炮台开始驻扎两个班,后兵源紧张改为一个班。有十二个鬼子兵,追击炮一门,轻机枪一挺,掷弹筒二门。有个日本人叫松井,因长得身高马大,脸上有麻子,我们给他起的外号叫“疤裕子”。炮台上有个日本翻译官姓朱,大连人,外号叫“猪尾巴”。周围村子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想发横财,都去当了伪军。伪军团长宋存贵身穿黄呢子日本军装,腰挂一把大洋刀,骑着大白马,整天狐假虎威地四处游逛。石河炮台坐北向南,中间为河滩、长流水。对面是柳子沟村,东面于坪村,相距石神炮台二里远。西面范家沟村,中间隔一小沟,相距只有一里地,但看不见村。炮台背靠北山,翻过山是张旗村,相距五里地。炮台虽低于北山顶,但从山顶到炮台是开阔的漫坡无法隐蔽,都在敌炮台火力的射程之内。炮台外周围靠北山一面拦山腰挖了十米深十米多宽的壕沟,切断了与炮台的连接。四周是人工修的高棱悬崖,十米多深,上面架着铁丝网,南面切断架了吊桥。


石神炮台是石河、康家会北面的前沿,形成三角形的防御部署。开始各据点都有电话联系,彼此相顾。从 1943年后被我民兵游击队破坏,鬼子白天接通,当晚我们连电线杆子一齐拔走。由于鬼子的兵力不足,有的炮台只有八九个鬼子,顾了公路、通讯,顾不了炮台的守护,这时期的民兵游击战打得很称心,很解气。大大地削弱了鬼子的嚣张气焰, 鬼子整天缩在炮台里不敢出来。石神、石河两个炮台的间隔仅七里,由此可看出日本鬼子想长期占领我国的狼子野心。 每一座炮台分为上、中、下三个层次。由上往下数,第一层为“大炮台”,上面设有嘹望哨、枪眼,设有一门轻机枪,一门迫击炮,二门掷弹简。第二层为“二炮台”,是伪军、汉奸、翻译的住处。第三层为三炮台,是日本鬼子兵的住处。每座炮台的外围都有遮断壕沟和石头垒的高墙,墙的上面又架有铁丝网。要想上炮台有明暗两条通道。明道是专门给提水、放哨、送给养的人走的,这是去二炮台、三炮台的通道。这些提水、送给养的人要上大炮台得审查后,过吊桥才能上去。其他的人一律不准靠近。暗道是两米深、两米宽的一条通道,这条道是鬼子伪军、翻译的单独通道,可以直接上大炮台。尽管日本鬼子苦费心机,修筑了炮台、碉堡,企图控制我抗日武装的机动力量,却是白费了心机,最终没有逃出灭亡的命运,这些碉堡、炮台最终成了埋葬他们的坟墓。


1942年秋天,正值割了莜麦码在地里的时节。我县二大队得到情报,石神的鬼子抽八个人去娑婆村沿线接电话线去了。队长带领战士们事先埋伏在莜麦垛里,在鬼子返回到范家沟河滩时,一声号令,战士们一起冲向鬼子,当场击毙两名鬼子,剩余几名鬼子伪军抱头鼠窜逃回炮台。敌人的电讯设备又被我队员拔掉。白天石河鬼子支援接上电话线,到晚上民兵就给割了,甚至连电线杆一起拔走。使石神炮台的鬼子孤立无援,电话不通救兵不到,成了瓮中之鳖。这次伏击战的地 点紧靠石神炮台,大白天在鬼子的眼皮底下袭击他门,以后鬼子再不敢轻易跑到炮台外面来骚扰。从此以后我们的武工队、民兵活动更加频繁,发动群众,使我们的游击战打开了局面。


受到打击的鬼子,也不甘心失败,妄图遏制我抗日力量,达到最终消灭的目的。鬼子到处抓丁抓人,派劳役,去为他们修碉堡,建炮台,可怜这些苦力,修完碉堡、炮台大部分被杀害。


1944年夏天,鬼子又出动了兵力对石神进行扫荡,由于汉奸的出卖,县政府领导马科长及其游击队员和民兵十几被鬼子残酷地杀害。鬼子在对任家村扫荡时,采取了更加毒辣的手段,又换了新花样,由村民老年人认领自家的儿女,认人时由保、甲长监督,无人认领者则抓走按共产党枪毙。 这时正赶上县抗日政府干部老赵在文明村布置工作没有来得及走,同老乡一起被敌人赶到了场上。鬼子要老乡们检举谁是共产党,场上气氛格外紧张。当鬼子查到老赵时,一位老大娘起身而出,说这是她的儿子,并有良民证,新任的伪团长也不知真伪。骗过了鬼子,老赵得救了,可大娘的亲儿子还在场上,已无法再去认了,最后和一些外乡来办事的人一起被鬼子认为是共党分子,用机枪扫了。


这是人民群众对党爱戴的真实写照,常言道:儿是娘的心头肉,可见得大娘当时是怎样的心情啊!为了保存党的实力,为了全国人民的解放,她老人家舍弃了自已的亲骨肉,挽救了抗日政府的干部,多么伟大的母亲啊!


这一时期惨遭杀害的百姓不计其数。大会村先后被杀害的就有孙狗旦、王全祥、周四毛老太太,有的人连脑袋都找不着了。石神炮台一次就杀死六个买核桃的无辜老乡,日寇当年杀中国老百姓比杀只鸡还容易。这些都是我的亲身经历,听到了也看到了人民的痛苦,体会到了当亡国奴的滋味。


面对严峻的考验,我党为了巩固根据地和争取抗战的胜利,制定了各项新的政策和措施。我们县领导根据上级指示,制定了隐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的方针,进行了全方位的部署,同时打击各据点的鬼子,速战速决,积极隐秘。各根据地军民一直坚持基本的游击战,不放松有利条件的运动战, 积极和敌人展开了反扫荡斗争。充分地利用了“地雷战”“麻雀战”“破袭战”等战术,收到了很好的效果。狠狠挫伤了鬼子的锐气,为我们下一次作战赢得了充分的准备时间。


去 忻 州 买 盐



1942年冬天,人们都在为过年作准备。有一天我家收到了由双路村捎来的一封信,信上说:“有急事,见信马上来双路村面谈,切记不要对任何人说。勿误。张先!”


双路村是我抗日七区政府所在地,归静宁县管辖。张先当时是区政委兼区小队政委,我对于张先只闻其名,没见过本人,不解来信其意,经和父母商量以后,决定由我自己亲自跑一趟弄个清楚。



当我翻过小里山,距离双路村很近的时候,看见从山沟里走出两个人,一个高个子,一个矮个子。前面走的大高个子笑着问我说道:“你就是孙宽吧?”我说:“是。”“来,咱们认识一下,我姓李,他就是张先同志。”


这时张先同志向前一步,握着我的手笑呵呵地说:“不 要拘束,咱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你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你家是可靠的贫下中农,你也是我们抗日的骨干,我们相信你,今后还有许多工作要你去做。”


当时我很惊讶,我们并不认识呀,张先从我的眼神里看出了我的迷惑,笑着说:“我们是从赵孟业同志那里了解你的,而且你也给我们提供了不少敌人据点的情况,你已经为抗日做了一些工作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我姐夫赵孟业有时让我到县城或别的村给捎个话,带点东西什么的,都是在为抗日做工作。我连忙问张先:“张同志,前几个月我姐夫让我出差役时看看石神炮台的壕沟有多宽,多深,从哪到哪,也都是组织上要了解的吗?”


张同志笑着点点头。哎呀,当时别提我有多激动了。我又对张先说:“那么我现在也是抗日干部了吧?张先笑了笑说:“你以后定会成为一名好的抗日干部的。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一定不要乱说,被奸细听到是要被鬼子杀头的,你要学会保护自己,我们的工作是秘密的,除了同志之外连亲戚都不可以说的,你保证能做到吗?”我点点头答:“能。”


张先接着说:“这次找你来,是我们组织研究决定的。 组织上认为你有两个有利条件,一是人小办事方便,人又灵活、可靠;二是你自己家有牲口,办事不易引起敌人注意,所以组织上决定交给你一项任务。”


我着急得忙问:“什么任务?快说吧,我保证完成。” 张先说:“眼看年关快到了,山区的部队和周围群众都缺少食盐,这次任务是派你去忻州城里买食盐,能多买就尽量多买。你知道,趁年关买,好找借口,不容易引起敌人怀疑,具体行动时间由你自己安排,随机应变。另外,组织上的钱不多,你先带些,最好第一次去先驮上你自家的粮食,卖粮买盐,这样不容易被发现。总之你人很机灵,把事情办好为准……”然后交给我一些钱就分手了。


在回来的路上,心里一直嘀咕,真没想到,我已经为抗日做了一些工作了,我却一直不知道。这次公开的给我分配任务了,毫无疑问我是被吸收到抗日队伍中了,怎么也没个仪式呢?这次派我买盐,也没个数量,靠这么点钱再加上卖粮钱,也买不到多少盐哪!能够组织上用的吗?想来想去我好像忽然开了窍,组织上这是在考验我呀,这是一个检验我的办事能力和胆量的机会。如果我这次能出色地完成买盐任务,我就经受住了考验,就会真正成为正式的抗日队伍的一员了,想到这儿 我甭提当时有多高兴了,一路上又唱又跳跑回了家。


回到家,父母着急地问:“什么事?”我简单地回答:“姐夫的朋友,托我进城买点盐。”


第二天,我赶上自家的骡子,约了本村的高计先,赶上两头驴子,驮上一些小麦、豌豆进城去,住到距忻州城二里地的匡村骡马店里。第二天起来后在匡村的一个集市,把驮来的粮食卖了,只赶着一头驴进忻州城买盐。第一次我怕引起敌人注意也没敢多买,只买了50斤盐就往回走,守城的伪军、鬼子也没问什么,平安顺利的回村了。


第一天买盐这么顺利,我也放松了警惕,回来后的第二天午后又约了高计先,赶上两头驴子一头骡子驮些粮食进城。第三天在集市上卖掉驮来的粮食又买了150斤盐,装了三个口袋,驮在三头牲口身上,优哉游哉地往回走。这次可与上次不同了,快到城门口时,就看到城门口的鬼子和伪军挨个详细检查每一个出城的人,有很多办年货的人被扣留了,看得我和高计先一吐舌头。正在这时一个鬼子冲我和高计先一摆手,吼了一声,我俩赶紧赶着骡子和毛驴过去。我连忙向鬼子鞠躬,由于上学时学了些日语,加上前一段给鬼 子出差役几个月,也学了些日本话,赶紧用日语打招呼:“太君,森嗯面衣,昆泥其娃。”


这鬼子原来气汹汹的,一听我用日语向他问好,还真管用,气氛马上缓和了点,这鬼子用枪托子插了捅驮在牲口上的几个袋子问:“这是什么的干活?


我上前鞠了个躬说:“太君快过年来了,买点盐过年啊。


这时其余的几个鬼子、伪军都凑过来了,其中一个鬼子说:“怎么的,这么多?实话的干活?


我赶忙说:“太君,我们两家二十几口人,少买了不够吃啊,我们都是好良民啊!”


看看先检查的鬼子似乎信了,我暗自庆幸会一句日语的好处,谁想偏节外生枝,一名伪军喝得醉醺醺的在旁边乱嗷嗷,说:“他妈的,你们这帮穷鬼,能买得起这么多盐?我看你是给八路买的,是通共分子。” 这名伪军的一句话,马上改变了几个鬼子的态度,嘴里 也叽里咕噜地说:“什么大大的良民,良心坏了坏了的”。“自己家吃,能吃得了这么多?


我赶紧解释说道:“太君,我们可都是好良民哪,真是自己家过年吃的。”


这时这个伪军不由分说上来推高计先,另一个鬼子来拉我,还拉上我们的牲口的缰绳就往城里走。这时的高计先已经吓得都不会动了。我心里想,这下完了,进了城可就出不来了,任务也完不成了。我赶紧带着高计先一边跟鬼子解释,说好话,一边拉着缰绳的一头不放。我们这一耽搁,一时间来往的人阻塞了城门口的路,乱成了一团。正在这紧急关头,忽听守门的鬼子声口令:“立正,敬礼!”


拉着我们的牲口缰绳的几个鬼子、伪军赶紧各就各位, 立正站好。我和高计先顺着声音一看,走过来四个上了刺刀的日本兵,簇拥着中间一位穿高筒马靴,腰佩洋刀,肩章全面三道金的鬼子军官,后面还有一名跟随的伪军,正从城门口经过。旁人都闪在了一旁,驴和骡子还是原地没动,我手拿着缰绳站在驴子的侧面,正好与经过的几个鬼子对脸。只见这一队人直冲我走来,我从手心凉到了脚后跟。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此时出现了奇迹。挎洋刀的鬼子一行人来到我面前站住了,那个穿高筒马靴腰佩洋刀,肩章全面三道金的鬼 子军官对着我说:“宽,你的什么干活?”


我定睛一看,这个鬼子军官我认识,正是我一年前服差役时,给“对空班”和电台班驮东西的那个部队司令部里的一个军官,他叫木村。我那时出差役三个月,骡子驮的物资就是“对空班”和电台班的,和鬼子讨伐司令部常驻扎在一起。在宁武、五寨、岢岚城休息时,鬼子见我年纪小,上学时又学过几句日文,经常拿我开心。有一次一个鬼子逼着我跟他摔跤,我知道鬼子如果输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为了保全自己忍痛装笑陪他们,就自倒几次,当时木村也在旁边看热闹。他看出我懂摔跤,是自己主动倒地的。于是他站出来说,这个不行。他让一个鬼子拿来根长木棍,叫我用肩担起两个日本兵。我当时为了争口气,狠着心担起两个鬼子兵,用力地来回转着圈。两个鬼子怕摔下来,直喊放下来,我又担上两圈才放下来。当时,木村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你的不错。”以后,一到驻地,木村一有空闲就拿我当成靶子,和我摔跤玩,我为了皮肉少受些苦,也巧用不少技巧,木村很精明,几次之后,看出我懂摔跤,只是不敢真跟鬼子较量,所以对我印象还挺深。


我如梦初醒,赶紧上前一个鞠躬说:“太君,是您哪!这人是我村的高计先,现在冬闲,我们两家卖些粮食,买点年货回家过年,守门的太君们不让走。”


这时跟在木村后边的伪军也凑了过来,并大声说:“孙宽,原来真是你老弟呀!”


我一看,哦,原来是伪军骑二师的一个炸兵,在大会村驻扎时住在我家。我一看是他,赶紧搭话说:“长官,你好吧!”


这个炸兵说:“我现在跟着皇军,还挺好”,转过头去跟木村说,“太君,宽的,大大的好人,我还住过他家呢,他家有十几口人,良民的干活。”


木村一手拄着洋刀,一手指着驴和骡子驮的盐,冲着守门的鬼子、伪军说:“他们两个,大大的好人,统统的放行。”


我想过几天还得来买盐,就让高计先牵着牲口先走了,我却仍跟在木村的身后,木村问我“怎么不走?还有什么事?”


我说:“太君,我过两天还得进城办些年货,怕城门不好进出。”


木村说:“没有关系,明天你的来。”


挥手对守城的鬼子、伪军说:“他的,良民的大大的,以后他进城不要难为他。”


跟随的“炸兵”又到伪军那说了几句什么,跟着木村一行人扬长而去。接下来的几天我和高计先又连续几次从忻州买回些盐,顺利地完成了张先同志交给我的第一个任务,得到了张先同志的表扬。


参 加 秘 密 民 兵



从1941年到1943年,连续三年,鬼子每到夏收、秋藏的季节就会出动,抢粮、拉夫、抓差,搅得民不聊生。炮台四周七八十里之内,家家户户一个不落。前两年按户摊派,到了1943年,就为所欲为了。野蛮的三光政策,使人民深深地陷入了苦难之中。鬼子的抢粮队一进村,全村的男女老幼无一不心惊肉跳。躲起来怕汉奸报告,背上通匪的罪名被杀头;待在这里硬挺又不忍心看粮被抢光,有时甚至房子也要被烧。对于手无寸铁的百姓来说,真是叫天天不灵,喊地地不应。有许多村的百姓实在活不下去了,拖家带口出去逃荒。绝大部分百姓是故土难舍,牵肠挂肚,逃到哪一天是个头?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哪里有穷人生存的地方?在日本鬼子的奴役下生活,哪里还不是一样。


就在敌人疯狂扫荡,百姓无法生存的时候,1943年秋天的一天夜里,县抗日政府牺盟会派来了民政科的马科长来我村开展工作。由于敌人的反动宣传,人们不了解八路军,更不了解牺盟会,又是夜间来的,人们不知马科长的底细,听说牺盟会来人了怕惹事,很多人就躲起来了。我由于贩粮和炭经常到解放区,又和张先认识,知道一些共产党的政策,就和村上的孙贵明、孙穴子(后来当了汉奸)几个年轻人没有躲,还向马科长问这问那。马科长见我们几个人不走,就很和蔼地问我们村上的一些情况,向我们讲起了抗日的道理,宣传党的抗日政策。他跟我们说,要打败日本侵略者就得把中国人组织起来,你们要先找几个靠得住的年轻人组建起秘密民兵组织,主要是为抗日队伍搜集敌人的情况,比如武器弹药情况、日伪军人数增减变化情况;还有伪军情况,家住哪个村,老婆是谁,都有什么亲属,哪个坏事做得多,民愤大。当时指定孙贵明担任小组长。



马科长走后,我们几个人商量了一下立即开始秘密行动,我们又找了孙祥贵、王五毛、李福厚、李富兰、王还太、王维祥几个年青人开会,传达了马科长的布置,研究了如何活动的问题,制定了活动计划,开始了抗日活动。有的联络我们村穷苦人家的年轻人参加秘密民兵,有的向村里的乡亲们宣传团结抗战的道理,有的人去打听炮台敌伪军情况。


过了几天马科长第二次来大会村的时候,召集我们几个人开会,首先了解我们前几天工作的情况,听了后很满意,他认为成立民兵组织的时机已经成熟。接着,他代表县抗日政府宣布组建秘密民兵组织。以大会村为中心,组织大会村、漫岩村、于坪村等村的青年积极参加,扩大抗日武装力量,随时充实游击队的战斗力。


先不公开,指定由我担任民兵分队长。秘密民兵组织现在的任务:一是在各村积极建立起民兵组织;二是组织群众开展生产生活自救;三是及时收集石神据点里日伪军活动情况,了解人员武器弹药情况;四 是掌握伪军谁好谁坏的情况,经上级批准后,除掉首恶分子。


等到马科长第三次来大会村的时候,我们的民兵们已经在大会村、于坪村、柳子沟、范家沟村活动开了。马科长对我们的工作给予了肯定和鼓励,同时又对我们的工作给予了指导。他指出我们当前工作要注意的问题,又派来区武工队长张致连、贺增武,区小队长高明录等人指导我们开展新区工作,组织开展减租减息、成立抗日村政权,组织儿童成立儿童团站岗放哨,建立妇救会,组织妇女拥军支援前线。



第 一 次 伏 击



民兵组织起来以后,缺少武器装备,为了更好地武装自己打击敌人,我们决定打一次埋伏,缴获些敌人的枪支、弹药。一天得到情报:“伪军赵三三(绰号三扁脑)和段绪子带着手枪去娑婆村,具体任务不详。”


为了确保首战成功,我点了五名队员随我去执行这次任务。我和孙祥贵、李富兰一组,王五毛和高计先、王来旺一组,十点赶到桥门村口的东边地沟里埋伏好。


我们刚到达目的地,远远地看到有两个人从邀胡村下来了,走路摇摇摆摆的,指手画脚不知在说些什么,一身的伪军装,看不清楚脸。我们六人做好了伏击准备。这两名伪军进入了我们的埋伏圈时,我的心跳个不止,心想:我们手中只有两把刀,怎么夺伪军的手枪?还没有来得及想完,两个伪军已经快走出伏击圈了。


我赶紧喊了一声:“上”,一时间形成伪军在前面走,我们在后面追的埋伏圈。 伪军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吃了一惊,怎么后面突然出来六个人呢?说时迟,那时快,我和王五毛抢先上去,把刀指向伪军的后背,高声喝到:“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与此同时,孙祥贵、李富四个人也围了上来,缴了他们的枪。这时两名伪军才看清我们只有两把刀。俘虏抓住了,一看,并不是赵三三和段绪子,而是大神沟村的胡成栓和桥门村的胡怀子。这两个人和我们几个人都认识,有的还是远方亲戚。这俩伪军起初吓得直筛糠,定神后看见是我们几个人,胆子壮了些,请求把他们放回炮台,保证以后再不干坏事了。


我们头一次抓了俘虏实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几个人看着我。我想了想说:“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你们当伪军,替鬼子欺压老百姓,就是汉奸,卖国贼,应该受到惩罚。至于放不放你们,由上级说了算。”


我们绑了这两名伪军送到了忻崞支队,经教育这两名伪军表态不再与人民为敌,愿意为抗日做些工作,经上级批准,三天后将他们俩又放回炮台。有情况及时向民兵报告,不能有假情报。在忻崞支队的三天里,支队一直用白面馒头款待这两个伪军,而我们却吃小米饭。


还有一次,有人送来消息说,从石河炮台到东岩炮台的马路上,经常有来往的伪军路过。我们决定再次打埋伏,缴获些敌人的枪支、弹药。我和娑婆村的分队长胡栓太带领三个民兵,埋伏在石河炮台至东岩炮台路南侧的山沟里。两炮台之间的公路都在敌人射程之内,所以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快到晌午的时候我们看到从东岩炮台上下来两个伪军, 枪口朝下,倒背着枪,边走边唠,看来这两名伪军是赶回石河炮台吃午饭的。眼看着这两名伪军走进我们的埋伏圈,我一声令下:“上!”


五个人手里握着手榴弹,整齐快速冲到伪军跟前,大声命令道:“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两个伪军立刻乖乖的举起了手。这时,只见其中一个伪军发现我们没带枪,只有手榴弹,企图反抗,放下一只手去摸枪,被我手疾眼快的一手榴弹砸在他的手腕上,他的手垂了下来。我立即冲上前去缴下他的枪,踢了他两脚说:“不老实,是不是脑瓜要想开瓢哇。 我们五人捆绑上这两个俘虏,背上缴获的两支步枪和子 弹,胜利归队。



智 斗 李 有 全




1942年至1943年期间,在粮食收获的夏秋两季,日寇调集大批日、伪军,到处抓民夫、牲口,对各村轮番大扫荡,把刚收下来的粮食都抢光,把地里和场院里没打完的庄稼全放火烧光。鬼子妄图用此法饿死群众,困跑八路军。


一批一批的抢粮队到各村各户先抢粮,然后看见家里有啥就抢啥。他们到了各家先逼着交粮,然后就翻箱倒柜,最后还把老百姓打一顿。这伙刚走,另一伙又冲进来,而且比前一伙更凶,不分青红皂白,进屋见人先打一顿,然后逼着要粮。从此后,听说抢粮队要来,全村人都跑到山沟里躲起来。



我们根据这几个村的具体情况,召集各自然村民兵小队长参加会议,研究如何落实马科长的指示。第一个大难题, 老百姓的粮让鬼子抢光了,家家户户没吃的,村村如此,这是当务之急,怎么办?眼下正是十冬腊月,连一口吃的都没有,种子哪里弄?怎么开展春耕?怎么发展生产?一连串的问题摆在我们面前。研究后一致决定,当前首先是解决群众的吃饭问题。群众只有填饱了肚子,才能有精力去做其他的事情。其次是组织群众,开展生产,自给自足。同时挖地洞,自蓄粮,保障生存。第三,由各小队联络员发动各村的青年积极参加民兵组织。第四,及时收集各据点里日、伪军的活动情况,武器弹药存放的位置及人员的分布。第五,了解伪军哪些人员是铁杆的卖国,哪些人员是中间力量,哪些人员是有苦衷不得已的。第六,减租减息工作,申请上级领 导再做具体安排,但思想工作首先先做一下,宣传工作更要加强,使老百姓有自信心,挺起腰杆自救自强。


会议结束后,各民兵小队分头行动按计划逐步实施。由组 织出面先向地主借些口粮,然后从敌人手中夺回我们的粮食。


从炮台往回抢粮,谈何容易。我们决定利用我们打入敌人内部的同志来协助我们这次行动。当时我和地下党组织打入石神炮台的杨保取得了联系。了解到炮台的粮食基本上由伪军看守,有的伪军也利用鬼子放松看管的机会倒卖囤积的粮食捞外快,这对于我们夺回粮食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杨保告诉我说:“后天伪军班长李三孩、外号叫驴头的伪军吕问栓让竽察村的王二到石神炮台来驮小麦去三交镇卖,这是次劫粮的好机会,而且还可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伪军丢了粮食也不敢声张,因为这是他们偷卖的粮食。


听说其他炮台也有这样的事情,咱们可以各小队联合起来,夺回粮食。” 我问杨保道:“这消息绝对可靠吗?”他说:“基本没问题。”


我说:“还有两天时间,你回去把情况搞清楚,明天下午我们在于坪村外的沟口地棱下会面。”


第二天见面后杨保说:“情报准确无误,而且是天亮前就上路,路线是从石河走。”


我又告诉杨保说:“好,我们先截获这批粮食。今后你的代号是001,记住,以后凭代号联系。”


得到准确情报后,我带着高计先等几个民兵,连夜赶到桥门村口上埋伏起来。天蒙蒙亮时看到从邀湖河滩来了一伙人赶着牲口。走到附近时,我们看清楚了是五个人,七头牲口,驮了十四条袋子,但没有押送的伪军。我和高计先合计了一下,认定这五个人肯定是伪军派出来倒卖粮食的,因为一般老百姓这个季节没有这么多粮食,况且赶集也不会这么早,而且结成这么多人,我们当即决定截获这批粮食。我和高计先以及几位民兵迎面向这伙人走去。边走我边和高计先说:“我正面上去问话,你带着几个民兵堵截,千万不能让他们跑掉一个,距离炮台这么近,放走一个人回到 炮台,伪军半小时就能赶过来,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说话间我们来到了这五人面前,我一看心里轻松了许 多,原来这五人都是老百姓装扮,没有带武器。我向他们打招呼道:“你们是哪村的?驮的啥?到哪去呀?”


五人中的一人答道:“我们是范家沟村的,驮些粮食到三交镇去卖。”


我说:“正好我们要买粮,咱们做个交易吧。”


五人一听说有买粮的,都围拢过来。我又问到:“你们真是范家沟的吗?”


“我们真是。”“你说你是范家沟的,你姓啥?我怎么不认识你们呢?”


其中一人又插话道:“那你是谁呀?”


我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这时高计先亮出了一颗手榴弹,这些人一见都发了蒙。 我先发制人,对他们说:“你们不用怕,看上去你们也是受苦的老百姓,我们不难为你们,但你们不能跑,乖乖的跟我们走,否则,格杀勿论。”


听了我这番话,这些人还挺老实的,没有动。


我又说:“你们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实话告诉你们,我们是八路军游击队的侦察员,今天是在此专门恭候你们的。看你们这群人里没有汉奸,我们也不惩办你们五个,我也知道你们都是受苦的百姓,你们应该站在人民群众这边,不该替伪军汉奸干坏事,帮助敌人把群众的粮食换钱装进伪军的个人腰包。”


我接着宣传了党的政策,然后说:“我们掌握你们是替李三孩卖粮的。”


这时一个人忙抢着说:“同志,我们也没办法啊!不敢不服从李三孩的指派,你们就饶了我们吧。”


我说:“我不是说过嘛,你们不是汉奸,没有罪恶史, 我们不会难为你们的。今后你们要有所觉悟,不能帮敌人干坏事。”


我的一席话,说得五个人连连点头说:“对,对。”“我们自己也饿着肚子替伪军卖力呢。”


这时天越来越亮了,来往的行人也多起来了,我和高计先不敢多耽搁,对他们五个说:“今天你们不要去三交卖粮了,这粮我们全收了,你们把粮食给我们送到指定地点,李三孩那边我们会处理,不会让你们为难的。”


这几个人连声答应“行”。


我和高计先绕道押送这批粮食到兑子沟村寄存起来。然后又对这五个人进行了思想教育,又给他们订了四条要求。


第一条,五个人十天之内不准和石神炮台通消息。


第二条,不能和任何人说出粮食存在什么地方,包括亲属在内。


第三条,不准说出在兑子沟村审他们的地址和我们工作人员的姓名。


第四条,交保画押后要随叫随到,不能有误。


第五条,以上四条如有违犯者,严惩不贷。这五人异口同声地说 一定遵守,各自找了保人把他们放了。
第六条为了有力打击敌人,我们民兵分队研究决定,利用伪军倒卖粮的这一把柄,采取一拉一打的办法,以瓦解敌人的内部力量。首先我们通过内线杨保,设法通知李三孩。告诉他们偷卖粮的行迹已暴露,不赶快逃,命就保不住了。我们这样做是给李三孩留一条活路,因为他平素没有血债。然后以县抗日二大队的名义给石神炮台伪军队长李有全写了一封信,利用粮案给他施加压力,必要时可以和他讨价还价,以利于我们今后的抗日工作。信是这样写的:


李队长:


有件关系到你性命攸关的大事,我们不得不写信告诉 你。你的部下李三孩、吕问栓打着你的旗号,从炮台偷盗粮食倒卖往三交镇,多次获利,中饱私囊。不知你是否知道?现在有一批粮食已被我们查获,人质、物证、牲口、粮食均被我们扣押,如何处置,请自斟酌。


县抗日二大队十二月十日


李有全收到信后,神色骤变,这件事非同小可,一旦让鬼子知道,脑袋必得搬家。当天李有全设法找到我们,磕头作揖不让我们泄漏此事,还说以后我们有什么要求只管向他提出来,他保证做到。我们的这一行动受到马科长、张先同志的表扬。马科长说:“你们干得不错,对付敌人就是要智勇双全,才能克敌制胜。”


后来听说李有全回到炮台后,三更半夜的派人去叫李三孩、吕问栓,吕问栓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叫了进来,“队长” 二字还没叫出声,就被李有全左右开弓抡了一顿大嘴巴子。 李有全气得七窍生烟,喘着粗气,嘴里咕哝着:“你们这些吃了豹子胆的,这么大事瞒着我,你们自己捞外快,屎盆子扣到我头上,我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顿大耳光把驴头打懵了,他哆哆嗦嗦地问:“队长, 这是怎么回事?”



李有全恨恨地说:“你他妈的,你干的好事,你还来问我,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你自己看!啪,李有全把信摔给了驴头。又大声地叫道:“李三孩这混蛋怎么还不来,要等老子亲自去请吗?”


这时一个伪军应声进来说:“队长,李三孩不在,他已经收拾东西跑了。”李有全这个气呀,脸都变成了铁青色。


驴头看完了信,知道偷卖粮的事已经暴露,听到李三孩跑了,眼珠子一转,赶紧趴下给李有全磕头,大喊冤枉,李有全一脚踹倒了驴头说:“你他妈的冤什么?”


驴头说:“队长,这事我全不知情啊!都是李三孩一个人干的。如果我有份,我还能呆在这儿吗?队长,你可得抓住李三孩替小的洗掉这不白之冤哪。再说李三孩不是还打着你的旗号吗?小的又算什么呢?队长,咱们一定抓着李三孩报仇不可。”


驴头一股脑儿把责任全赖在了李三孩头上,而此时的李三孩早已逃的无影无踪了。李有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最后也只好不了了之。


我们及时地抓住了这一时机,组织各村民兵同时采取行动,收缴了不少的粮食,不但发给群众一部分口粮,也解决了春耕的种子问题。这是我们在敌人白色恐怖统治下的一次收获,通过这次缴粮,激发了群众抗战的积极性。


伏 击 运 粮 队


鬼子把抢回来的粮食分别囤积在康家会、石神、石河的炮台里,把所有的空房门窗垒住,从房顶进粮,倒满以后再封顶。两年来抢来的粮食都堆不下了,就向各村要建粮库的材料,抓差盖粮库。


到了1944年春,各村人没有吃的,种地没有一颗种子。 鬼子知道“良民”没有粮吃,没有种子下种,怕民兵和游击队劫粮所以昼夜抓差,组成长达几里路的运粮队,将炮台里的粮食运往忻州。


我们召开特别会议,决定先将运粮队截住,粉碎敌人运走粮食的计划,然后组织群众抢粮,渡过困难时刻。


 正在这时候,我们收到001的紧急情报,说日本鬼子要将在石神炮台里的粮食运往忻州城里,明天就有十几驮和十四五辆马车运粮,由鬼子带领伪军亲自押送。张先领着我们民兵干部立即召开紧急会议,部署抢粮方案。


王五毛说:“想把粮食运走,没那么容易!”


李富兰接着说:“队长,快想个办法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我从炕沿边上站起来,握紧拳头说:“炮台里的粮食决不让鬼子运走一粒,这是关系到周围几十个村子群众生命攸关的大事,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把粮食截获,不然,我们哪有脸再见群众啊!”


研究决定由我带领孙祥贵、李富兰、高计先先行一步, 连夜和忻崞支队一位姓李的侦察员研究敌情,商量破坏敌人运粮的具体计划。经过商量,我们的运粮计划是这样的:根据我们现有的力量,必须把重点放在公路上,利用地雷优势截获粮食。于是由我带领孙祥贵、李富兰、高计先在鬼子送粮队的必经之官地河滩的路上埋地雷,截住这批粮食,破坏鬼子的运粮计划。我们村里由高丙柱、王五毛等组织民兵和群众准备抢粮。由张先同志负责组织各村群众做好抢粮准备。



当时地雷有限,就用真假地雷战术,引诱敌人上当,发挥有限的地雷的最大作用。李侦察员战斗经验丰富,在他的指导下,当晚我们四人带上地雷出发了。为了不使敌人大队前面的尖兵踏上地雷,更有效地打击敌人的运粮队,我们用了假引真指的办法。来到官地河滩的马路上我们分头埋了四颗地雷,又在两侧下道上分别又埋了两颗地雷。然后我们埋伏到新旺庄村北的山头上,监视敌人的行动。上午不到九点钟的时候,我们从北山头上远远地望见鬼子的运粮队从石神方向过来了,孙祥贵和李富兰竟激动地面向太阳跪下了,磕头求老天保佑,让鬼子一定踩到这地雷上,统统的炸死他们,不要让鬼子把粮食运走,群众就有救了。


鬼子的粮队越来越近了,我的心也跟着跳得很厉害,心想最好鬼子的尖兵不要踩上,让押送的大队踩上,只听得 “轰隆隆”两声巨响,前面的三个尖兵先踏上一个地雷,当时被炸死一个,炸伤两个。后面的大队人马立即停止了前进。


这时只见一个鬼子军官模样的人,走到炸死鬼子的地方挥着洋刀说了一阵,这支运粮队的马车分成了两队,分别下到两旁的下道行走。下道都是石头沙子路,车辆很难走,鬼子挥着刀大喊大叫,伪军们只好上前推着车子走,行不多远,又听得“轰隆隆”两声巨响,鬼子们又分别踩上了两颗地雷, 这次大队鬼子比较集中,死伤好几个人,马车轱辘也被炸掉了几个,运粮队再也不敢前进了。鬼子军官指挥鬼子和伪军到官地村抓来了些老百姓,用门板抬着炸伤炸死的敌伪军和 粮食回到了石神炮台。我们为了破坏鬼子的运粮计划,从娑婆到悬钟的运粮路上,到处都埋下了地雷,炸得鬼子进退两难。


晚饭前,我们四人赶回到村里,高炳柱、王五毛着急地说:“大家都等急了!你们怎么没有消息呢?”



我向大家解释说:“今天任务完成得挺好,炸死炸伤了六七个鬼子,还炸坏了一辆马车,鬼子把粮食拉回到石神炮台了。我分析他们受到这次伏击,抢运粮食的计划被打乱了,还得重新抽调兵力,抓派民夫和车马。我们应该利用这个空隙完成抢粮任务。”


大家都同意趁热打铁。经过观察,鬼子连续三天改用零星运粮的方法,七八成伙,九十为队。我们赶紧调整了部署,也采取分头行动,分头把关的方法,防止鬼子把粮食运出去。我和高计先就截获了鬼子从石神经过娑婆村外送往忻州的十驮粮食,送往了解放区,从此,敌人的运粮计划只好暂时搁置了。


鬼子是不会甘心的,也正在研究如何运走粮食。我们决定抢先一步,先下手为强。决定趁此时机把粮食抢回来。在张先同志的组织下,召集了由区小队行政村民兵中队长和各民兵小队长参加的会议,研究如何实施抢粮。决定先通知就近四个村的男劳力去石神炮台抢粮,由我和高丙柱、王五毛等五人上炮台封锁吊桥,并在出口处埋两个拉线地雷。由高明录率领区小队战士和民兵封锁住伪军住的二炮台和通往粮库的壕沟,防止鬼子和伪军去粮库救援。由孙栓有、孙祥贵、孙五子摸进粮库炸掉粮库门。各村民兵在村外组织群众 埋伏好,听到爆炸声带领群众进炮台抢粮。告诉群众注意隐蔽,走河湾、地棱,躲过射击,加快速度,一旦我们阻击不力,鬼子、伪军从炮台冲下来,让群众弃粮快跑。


晚上十点左右,我们都按计划来到预定地点。我和大神沟村民兵高丙柱与高明录在井边碰头,他带领五名战士在碾子边上伪军岗楼处埋伏。我和王五毛抱着两颗拉雷,高丙柱拿着拉绳穿过堑壕,匍匐前进到吊桥的出口处,放下地雷接好线,回到堑壕里严密监视吊桥的起落以及敌人的动静。孙栓有带几个民兵到粮库,连续引爆三颗地雷炸坏了粮库门。随着地雷的爆炸声,来自各村抢粮的群众从三面冲进粮库。 虽然是敌人的粮库,但我们早已摸清那个库放的是什么粮,大家主要是先抢小麦。听到突然的爆炸声,又听到人声嘈杂,敌人没敢贸然行动,只是往粮库的方向打冷枪。在我们的严密组织下,第一天的抢粮进行得很顺利。


第二天晚上,各村抢粮的群众来得更多了,有的全家男女老少都来了,粮库里都挤不过来了。当时群众都急眼了,不抢粮就得饿死。周边十三个村都参加了,不少妇女和小孩 也赶着毛驴来抢粮了。原定晚十点开始行动,还不到九点就动手了。小孩在炮台外的地棱下牵着毛驴等着,大人进粮库扛粮,从炮台里抢出粮的人找不到小孩和毛驴就大声喊叫。



经过两天的观察,可能鬼子听到这么嘈杂,不像是八路军和大部队,鬼子听到喊叫,顺着喊叫声就是一梭子机枪, 子弹把地棱上的土和河滩里的沙子打的直冒烟。正在这时我忽然听见大炮台上有放吊桥的声音,不好,鬼子要过来。我们在下面看得很清楚,我一枪打断了吊桥绳,吊桥落了下来,鬼子和伪军就要上吊桥往过冲,我一看敌人要冲过来,忙喊“拉绳”只听“轰,轰”两声巨响,炸得吊桥板飞上了天鬼子没法过桥,只好退回大炮台。鬼子先是用机枪扫射,后来又用掷弹筒朝我们埋伏的堑壕打,弹片落在了我们周 围,还把我的头发烧焦了。


在区小队和大会行政村民兵中队的配合下,用了两天时间,十三个村的群众把石神炮台的粮食全部抢光了。


这次抢粮斗争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十三个村的群众对敌斗争的勇气,老百姓揭锅有饭吃,种地有种子,别提有多高兴了。



连 抢 敌 炮 台


石神炮台的粮库解决了,接下来我们民兵支队决定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继续抢石河炮台的粮食。解决石河炮台的难度要大些,因石河炮台的守军多,力量强,又加上东有东岩炮台,相隔只有二里远。西有康家会炮台相距不到三十里,交通又方便,南有牛尾庄炮台,翻山过来也比较便利,对我们这次行动十分不利,所以我们得做好周密的计划。


民兵支队长李青山找我和李货郎沟村的周五子、孙贵明等商量,先炸掉东岩炮台底下的桥梁,断绝敌人的车辆通行,再炸坏西面通康家会炮台的路和南面牛尾庄炮台的路,使各个炮台的鬼子不能增援。炸东岩炮台底下的桥梁的任务由我带领李湾村的三个民兵执行,炸西面康家会炮台马路的任务由孙祥贵带领李货郎村的三个民兵执行,炸南面通牛尾庄炮台马路的任务由李青山带领范家沟村的三个民兵执行。 这三项任务同时进行,完成任务后立即回李货郎沟村碰头。研究完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后,当晚,我和孙祥贵、李青山各率领三个民兵带上炸药分头出发了。


就拿我们这一小组来说,任务完成得比较顺利,有惊无险。夜幕降临了,子夜时分,我们一行四人背上六磅重的黄色炸药,悄悄地出发了。我们一路特别顺利,没遇到任何麻烦。正当我们快接近桥头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有汽车的声音,我们发现从三交镇方向开过来几辆汽车,由于距离还比较远,什么人开的汽车,有几辆汽车,这汽车是来干什么的,我们一时摸不着头脑,也不敢原地逗留,我当即下令:“大家赶快躲到桥墩底下,注意分散隐蔽,听候命令再行动。”


汽车的马达声越来越近,车前大灯亮着刺眼的光束,车越来越近,接近桥了。啊,一共五辆车,而且都是空车。当即我脑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这是敌人来石河拉粮了。这五辆车如果装满,那可是一大批粮食啊,而且石河炮台的粮都是小麦。不行,这五辆车我们定让它有来无回。我立即下令:“等汽车过后,马上炸桥,分头撤退。”


汽车上桥了,我们的心随着马达的震颤跳动着,汽车驶过去了,眼前又是一片黑暗,我马上下令:“注意警戒,马上炸桥。”


炸药分别放在几个桥墩上,并用石头抵压好,紧接着导火索点燃了,发出哧哧的响声,并发出强烈的火花,刺得眼睛看不清撤退的路。这时李湾村的一位民兵用手扯着我的衣襟说:“快点跑吧,不然来不及了。” 我们四人火速地撤离现场,我们跑出了不太远,听到了 “轰,轰”几声巨响,回头一望,只见硝烟弥漫,桥梁已荡然无存,我们的任务顺利完成了。


与此同时,“轰隆隆,轰隆隆”,一连串的巨响,震撼了夜空,漫天的烟雾笼罩了石河——康家会、石河——牛尾庄的上空。我知道我们今晚的炸桥、炸路行动全成功了。接下来的行动马上要付诸实施,无法抑制的兴奋袭上心头,我加快了返回的脚步。


拂晓时分,执行任务的同志们陆续的赶回来了,大家都是一身的泥土,满脸的喜悦。县大队的参谋长王也峰对大家说:“大家任务完成得很好,今天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准备晚上的战斗”,大家各自休息去了。
张先组织区小队高明录和我们民兵支队的几位行政村民兵中队长对石河炮台的抢粮形势作了分析:第一步,我们炸桥,破坏公路的行动成功了,这对敌人的打击是很大的,使敌人各个据点间无法联系,交通道路受阻,电讯线路也被我们拆除。各据点守卫的人数不多,况且敌人对我们这次行动一时摸不着头脑,这么同时间、大范围的破坏,敌人一定以为是大部队干的,肯定轻易不敢离开炮台。况且如果他们要修复桥梁、马路也需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这对我们实施抢粮计划是十分有利的,时间是充足的。根据目前的形势,决定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当天晚间开始行动。


当下又做了详细分工:由李侦察员先去炮台查看敌人的动静,同时通过内线弄清楚炮台粮食存放的位置、看守人数和地形分布。由我、周五子和另一个民兵,封锁吊桥口和阻击炮台的火力。由高炳柱、贺增武、高明录炸开粮库门,解决看守。其他队员由王五毛、高计先、刘玉、孙全有、孙祥贵等分组去组织并号召各村的群众,天黑后埋伏在石河炮台附近,看到信号,带领群众迅速抢粮,一定要组织好群众,避免节外生枝,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会议结束后,我立即召开各村民兵小队队长紧急会议, 定了几件事:


1. 各村民兵小队负责组织本村群众今晚到石河炮台抢粮;


2. 告诉群众要互相照顾,不要出声;


3. 各人找好地方,争取多进粮库背几次粮,放在安全地方,白天再往家背;


4. 天亮之前必须撤离;


5. 一定要听从指挥,外边的鬼子不增援,就连续作战, 直到抢光为止。


6. 当夜,我们的内线先解决了嘹望哨的鬼子,打瞎了敌人的眼睛。民兵们火速地来到了炮台底下,占据了有利地形。我和高炳柱、贺增武、高明录等人打死了站岗的伪军后顺利进入炮台,高炳柱、贺增武、高明录等人迅速炸开粮库门。随着接二连三地传出了爆炸声,抢粮的群众蜂拥而上,冲进了炮台。


石河抢粮,规模更大,人也更多,不仅忻静公路北面六分区管辖的各村群众都来了,而且公路南面八分区管辖的各村群众也来了不少。由于人数太多,秩序比较乱,路南面来的抢粮的群众无人组织,有些先进去的一些人不是直接背粮食,而是用刀划开袋子口看装的是什么粮,倒出部分粮食后背着半袋粮食走。后面进来的群众见没有袋子无法背粮,就脱下裤子扎紧裤腿,往里装粮。再加上是夜间,粮库里漆黑一团,人们挤成一团,秩序比较混乱。


这时大炮台的鬼子仗着现代化的武器和有利地形,从大炮台上疯狂地用机枪向粮库猛扫。由于敌人的火力太猛,又居高临下,一下子就把我和周五子等三个人的火力压住了,也使得抢粮的群众有了伤亡。由于敌人的火力封锁了抢粮通道,里边的出不来,外边的进不去,我们三个阻击人员虽然在顽强地射击着,但根本压不住鬼子的火力。一时间有些傻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县二大队在石神炮台执行完任务由娑婆村往张旗村去,听到我们这边响起激烈的枪声便赶了过来。到了石河炮台一问知道抢粮群众有伤亡,敌人火力很猛烈,部队赶紧上了东侧的山头上,对准石河的大炮台上一顿机枪扫射,几枚掷弹筒打过去,一下压住了敌人的火力。 已经从炮台上下来的鬼子也被吓得赶紧撤回到炮台里面,我们阻击队员才得到喘息的机会。这时又来了三名增援的队员,我把这些人分成两组,一组掩护,一组上吊桥封住敌人火力,以保证群众的安全。在县二大队的帮助下,我们顺利地占领了吊桥口,封住了敌军火力,使抢粮的群众能顺畅地运粮了。这一夜,我们将石河炮台里的粮食运走大半,军民们是大胜而归。


通过这一夜的抢粮,已经把炮台的鬼子吓破了胆。我们接到情报,敌人这次伤亡也挺重,死伤了三四个鬼子,伪军又俩不顶一个,鬼子害怕群众再去抢粮,利用白天时间在粮袋上拴上了地雷,妄图炸死搬运粮的人。为了避免伤害抢粮的群众,第二天晚上由我带着李春生、孙祥贵先摸进粮库,排除地雷,然后发出信号,群众再进去运粮。


我们了解到,鬼子的地雷虽然威力大,但发火慢,从发火到爆炸有三秒钟时间,我们决定就利用这三秒的时间排除地雷。我们三个人分头进了粮库排除险情。实际上我们几个谁也不懂地雷怎么排除,只知道要避免群众伤亡,根本就没想到地雷也会炸伤我们。


我进到炮台粮库后,挨个检查麻袋是否拴有地雷,如果有地雷,就小心的解开,放到群众不容易碰到的地方。我一个麻袋一个麻袋的翻着检查是否拴有地雷,很顺利地解决了两个麻袋。当我搬第三袋时,忽然麻袋下面射出一道强烈的火光,一下子晃得眼睛睁不开,心里明白,不好,把地雷拉响了。我急中生智,使尽全力将身旁的一个麻袋压在自己的身上,只听“轰”的一声,鬼子拴在麻袋上的地雷爆炸了,地雷碎片乱飞。我赶紧摸了一把脸,没有摸到湿漉漉的东西。好险哪,多亏我有麻袋掩护没有受伤。有了这次教训, 在继续翻看后边的麻袋时,我就先看好隐蔽处再翻麻袋,并且是连续搬翻两袋,第二袋用来遮住自己。经过检查,发现只在我来的这个粮库门口的几个麻袋上拴了地雷,有的库还没有拴,我们估计鬼子可能还没来得及挨个拴完。


我们几个人顺利地拆除了地雷。碰头后,迅速地发了信号,在敌人还没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抢粮的群众已经大袋小袋的向外运粮了。敌人在机关枪的护下,几次要冲过来驱赶抢粮的群众,我们负责掩护的火力一上,鬼子就缩回去了。他们只守着炮台,不敢出去,但又不甘心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粮食被老百姓抢走,除了不停地盲目打着机关枪外,又对着粮库放了三颗毒瓦斯,抢粮的群众被呛得泪流不止,有的咳嗽不停。由于毒气的施放,使抢粮的群众有些混乱,前拥后挤的撒了不少粮食,也有跌倒了被压伤的,抢粮的时间 也拖长了,并且给群众带来了危险,范家沟村的村民胡永永就被敌人的流弹打死了。


面临这人喊驴叫的混乱情况,我们除了阻击队员以外, 全部武工队员、民兵都到粮库疏导群众,使他们带着粮食尽快离开。在毒气的作用下,抢粮群众虽然受到了威胁,但没有大的伤亡。虽然抢粮时间拖长了些,经过连续三夜,最终还是把石河炮台的粮食全部抢光了,一粒都没有给他们留下。
石河炮台这次的抢粮,我们动员了周围几十个自然村的群众,人数要超过石神炮台的两倍。取得了可喜可贺的成绩,不但解决了群众吃的,而且还能留些春耕下种,民兵中队又组织群众在村外挖洞囤积粮食,以免再被鬼子抢回去。


武工队长张致连在一次几个村发动群众开展春耕生产、多打粮食支援解放区的群众大会上说,咱们可不能吃水忘了挖井人哪!武工队员和民兵同志以自已的生命为代价,掩护大家抢回了救命粮,却没有给自己家背回一袋粮,有的还受了伤。咱们有饭吃了,可他们家还没有米下锅呢!乡亲们要发扬互相帮助的精神,一两不算少,一斤不算多,主动支援一下为咱们作掩护的那些同志们的家吧!很多群众感慨地说,小鬼子从我们嘴里把粮食抢走,民兵、武工队又组织我们从鬼子炮台里把粮食夺回来,共产党真是救了我们的命 啊!我们不能忘了他们。散会后,很多群众都争着往民兵、武工队员和军烈属家送粮,有的送一瓢,有的送一碗。还有一些孤寡老人家也收到了粮食。


这两次大规模的抢粮,对鬼子来说,真是沉重打击。而我们也并没有因这两次胜利而自满而是乘胜出击,又开始了东岩炮台的抢粮计划。在一次战前会上我们认真分析了敌情,东岩炮台虽离石河近,但炮台里的鬼子不足十个人,夜间更不敢出来,况且石河炮台粮食被抢,东岩炮台也没去增援。我们断定抢东岩炮台,石河炮台也不会增援,他们自己还没恢复元气呢。我们决定就钻敌人的这个空子,马上采取行动。


由李青山、孙贵明先带领群众进到东岩炮台西侧的沟里待命,再由我带领民兵周五子、长棱村民兵小队李队长进粮库排除险情。我们刚进村口看到有几个村的民兵已进村里, 我怕搅乱了这次行动计划,就下令说:“听我指挥,任何人不得单独行动,我们三个先进去引爆地雷后,你们再进来,协助其他队员阻击敌人和组织群众。”这些民兵听后,各自找了隐蔽点。我们三个人,分头开始行动了。就这样我和周五子、李队长分别连续引爆了四五颗地雷,再检查里面的麻袋上已经没有地雷了。我发出了信号,群众潮水般涌进了粮库。
这次抢粮真是别具一格。由于了解了敌人的实力,群众的胆子也大,犹如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有的群众背起袋子就走,有的群众牵了毛驴直接进到炮台里往回驮粮,还有的群众没带袋子就用裤子装了粮食系紧裤腿背着走,往往返返,好不热闹。加上敌我双方的机枪声、手榴弹爆炸的响声,俨然是一曲粗犷的交响曲。
面对这种场面,竟还有些伪军缩在炮台里喊话说:“土 八路,给我们留点吃吧!”


抢粮的群众也有搭腔喊的:“给你留下根毛,你看老子吃吧。”


我们的同志借机向伪军喊话说:“你们不要再给鬼子卖命了,小日本快完蛋了,就要夹着尾巴跑了,我们共产党的政策,只要你们放下枪,不与人民为敌,不再当汉奸、走狗,我们就会从宽对待你们的……”


一夜之间,东岩炮台的粮食全部回归群众手里。当时我们民兵中的每个人都这样说:“只要勇敢,不怕牺牲。一心想着人民群众,为群众利益能赴汤蹈火的人,才能和群众心连心。”几次的抢粮行动,我们都收到了很好的效果,群众和我们贴得更近了。


康家会炮台抢粮一战,那才更叫绝,偏有一个不知死活的汉奸给鬼子报信说:“抢粮的统统都是民兵和老百姓,连一个八路军都没有”,这是我们事后才得知的。


当区小队和李青山率领的民兵支队按计划在康家会炮台附近的壕沟里埋伏好后,迅速做好了阻击准备,排险小队进入了粮库。高明录和我带领高炳柱几个民兵仍旧负责封锁吊桥,掩护老百姓。随着排雷的爆炸声,民兵带领群众排山倒海般地进入了粮库。 这时大炮台上的鬼子还没有动静,我们正在纳闷,突然吊桥上手电光一晃,区小队长高明录照准就是一枪,就听“扑 通”一声,一人栽下吊桥,但鬼子还是没有发射枪弹。又过一会儿,就听见吊桥的绳索嗦嗦的响起来原来鬼子早已埋伏在吊桥边。我用肩碰了一下高炳柱,他会意这是鬼子要出来了,我们做好了战斗准备。眼看着吊桥放下来了,从吊桥上走下来一队鬼子兵,踏得吊桥吱嘎吱嘎直响。当鬼子走到吊桥中央时,我一声:“拉绳”紧接着“轰、轰”两声巨响,这队鬼子连桥带人被我们事先埋的两颗地雷炸的飞向了天空。紧随着我们负责阻击的区小队的机枪开始向炮台射击,鬼子可被打惨了。


由于汉奸的情报,敌人的大意,导致他们损失惨重,守炮台的鬼子所剩无几,再也不敢露头,只是缩在炮台里向我们投掷弹筒,机枪有气无力地向我们埋伏的壕沟打。弹片不停地落在我们身边,溅得我们满身泥土。这些我们全然顾不得,集中火力,一顿猛射,一顿手榴弹,把敌人火力压下去了,敌人停止了射击。


这一仗打得真漂亮,我们没有一人伤亡。仅用四个多小时就把康家会炮台的粮全部抢光。


后来听内线传来消息说,鬼子军官都气疯了,成了光杆司令,对送情报的汉奸一顿毒打,还说:“你说统统的民兵、老百姓,土八路的没有,民兵哪里有机枪?大炮?你的,良心坏了坏了的有”,一枪结束了这个汉奸的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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